齐长城下的古村-青龙湾

胡杨

　　青龙湾的湾是个石砌的水塘，村前溪涧里的水汇聚到这里，湾里积了肮脏的绿水，来这个村子多次，还是第一次见湾里有水。

　　村子建在陡峭的石壁上，看高处的房屋得使劲仰头，石缝间长满树木，它们茂盛的枝叶遮蔽了人家的石墙瓦檐，如果从旁边的公路上疾驰而过，也许你不会留意石壁上会挂着一个村子。

　　湾旁有陡峭的石阶，爬升二三十米到村中主路上，路抹了水泥，比原先好走多了。左上一条石阶路，阳光下闪闪发亮。今天的天真好，一碧千里纤尘不染的蓝，连一丝云彩影都没有，纯净得让人心醉，“寒山一带伤心碧”，大概就是这样子吧。说话间来了一位老妪，弯腰驼背，扶杖伛偻而行，老人走的极慢，到了石阶路上方坐下歇息。我们超越她时看到，旁边有一把水壶，几十年前那种老式的燎壶，现在是古董级生活用具了，壶里盛满清水，原来老人是提水去了。

　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，我曾有过短暂的思想斗争，看老人走路颤颤巍巍的样子，要不要帮她把这一壶水提回家，犹豫了一下还是作罢。每天打水也许是老人生活的常态，以自食其力为荣的老人，也许有着我们意想不到的自尊，互不打扰也许是一种更好的相处方式。

　　村里荒芜极了，灌木丛中的小路满是垃圾，下坡到一个小院上方，院子里有一棵果树，我知道那是不是林檎，或者该叫海棠果，果子真密实，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。旁边一座旧房子上空，初阳里袅袅地升起炊烟，若不是这屡烟，村庄了无生气，连鸟叫蝉鸣都没有。果树的繁茂和村庄的寂寥，恰是最大的对比。沿着台阶到院子里看石磨，才发现这个院子我们先前来过，一个设计很巧妙的小院，可现在既没有围墙，也没有门，就那么向荒野敞开着。这院子还有人住，北边房子里的老人大概听到了动静，探出头看了看又缩回去。台阶下另一座房子前坐着一位老妪，看样子八九十岁，试着向她打个招呼，问她吃饭了没有，老人朗声说吃过了，又反问我们从哪来，看来老人耳朵不聋，思维也很清晰敏捷。这条街巷太寂寥了，房倒屋塌，杂草丛生，住在这里跟荒野里实在没什么区别，若不是这种历经沧桑看淡了一切的老人，换做年轻人住，别说受不了这里的寂寞，恐怕晚上不会有这个胆气。

　　再往后走，到石碾所在的大门口，树木阴翳，密密的野蒿差不多有一人高，实在不适合前行了，退后。这时候从巷子旮旯里走出另一位妇女，身穿环卫橙色马甲，扛着扫帚穿过小巷向南走，莫非村后还有人居住？这可是个拍聊斋外景的好地方啊。

　　以前来的时候，我们都流连于那条幽深曲折的小巷，惊叹于它的精致，那种经历了岁月打磨的温润，感叹那份藏在粗犷里的婉约。其实巷子东边不远的山坡上，还有不少的住户，人口的密集程度比巷子里要大一些。为了看一座小院，我们走了过去，院子有围墙，却前门后门四处贯通。院落房屋无人居住，墙角有扁豆丝瓜或者南瓜，墙上瓦盆里依然有茂盛的韭菜，不知它们是否自生自灭。穿过一片陆商、龙葵和曼陀罗，我们到了另一条小道上。路边新水管裸露在外面，一直通向山岭高处，不知是把高处的水引下来，还是把村前沟里的水抽向高处。

　　这边昨天下雨了，后来在别的村子问老乡，老乡说差不多下了一夜，怪不得今天天气好的出奇。从地上流水冲刷的程度看，雨确实不小。

　　人家门前的狗听到动静吠叫起来，有人伸出头看了看，是个年轻的女孩，这是我在村里见到的唯一的一位年轻人。

　　路在阴翳的树林里，走不多远就通向山上，退回来看一座农舍，很规整的院落，砖瓦结构的房子，出檐带厦，年代并不久远，院子全用水泥墁过，显得整洁干净。这么好的院子也没人要了，房门大开着，里边有搬家后丢弃的杂物。院墙边又一棵海棠果，照例结了茂密的果子。

　　沿小道向低处走，看石碾，看整齐的四合院，石板铺地，多好的院子啊，石缝里长满了凤仙，已经着花儿了。只可惜，南屋的屋顶上已长满青草，腐朽的麦草撑不了几年了。若不是院子里铁丝上晾晒着衣物，真看不出这儿还有人居住。

　　小院照例没有院墙，房外的一个旮旯里，有仅容一人通行的窄路，下基层台阶就到了街上，这是我们熟悉的地方，那条精致小巷的巷子口，正对巷子的方向有一堵照壁，镌刻一个大大的福字。旁边墙上有一个神龛，龛里空空如也，路旁经过的老乡说，神像被人偷走了，拿走他的人绝不可能回家供起来，也许他觉得这是个古旧的物件，能值点小钱。

　　村中主路东头有棵不小的桃树，桃树下新设了一个水龙头，旁边的纸牌上写着星期一放水，今天正是放水的日子。水龙头并没拧紧，滴落的水汇成一小股，沿着有坡度的水泥路流出老远，不知道的还以为石壁上出泉眼了呢。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，好多村民坐在这里，背风向阳的石壁是晒太阳的好地方。再到冬天，不知还有没有老年人围着水龙头晒太阳。